月色温柔

像真实般生动。

【巨兵长城传】雨回头。

流洗双向性转,短篇。惯例的较多私设,青水皇女与白辰王子。个人史观。

1.

木制的楔形栅栏齐整地束着野草,草反过来帮其拂去轻灰,铁丝突兀地四下支出,需要极强的想象力才能看得出它曾经是网。这里的一切都在旺盛而无序地发生,如尚未绽放的野蔷薇已经如半身之高,苍耳明目张胆地伸出尖刺,需要小心翼翼地行走才能避开。

芦芦冰流走近它们,用最柔和的力道拨开交杂的苇丛,在乱石相倾中寻到了可以将门打开的藤绳。冰流将头偏过去,缓缓地摇了摇,怀中的东西被束得更紧,她随即向里走去。

青灰色的天,满天都是云。

2.

“芦芦冰流。”

他的声音就这样带着一点招呼的意味传过来,隔着丛丛野草,橙红色的一对猫耳竖着。猫耳后边,橙白猫尾在一派苍青色中格格不入,它尾端没有系着胡萝卜的痕迹了,可能好久以前就没有再系过。

她低下头。夜晴洗月在草间蹲着,透过层层青翠而枯黄的叠起能直视到他,映入眼帘的是一对山绿,雍容而不迫。

“嗯?”芦芦冰流发出一声短促的气音。

夜晴洗月低头,刚刚好能避开她的目光,他衔起一根苇草,缓缓地开口道:“你好久没有用这幅态度面对我了。”

雨开始下,急到片刻就能泼开一汪水流的程度,淅淅沥沥地从冰流的发尾往下淌。她垂眼看着他,并不急着为自己准备御水的工具。洗月嘴边衔着的草也因为雨的缘故沉沉下垂,他好像为这雨的突如其来刻意停顿了一下,很明显,还有很多话没有说完。

“我做过一个梦。”他说。

“我在嚎叫山的山麓,一直在跑,芦浮城已经困不住恐兽了。它们从万丈高空坠落下来,然后摔烂的躯体再次重组,身刃更加锋利,速度也更加敏捷。如果没有怕怕鼠给我的形元增幅,我恐怕已经被毫不留情地碾碎了。我向山巅跑,它们也一直在落,追我的偶尔失足坠下山崖,也会有更快的补上它的位置。它们要我退到山路的尽头,要我死。”

“我终于跑到了嚎叫山的山巅,那里没有风。身后的恐兽越来越近,我几乎没有犹豫,纵身就跳了下去。你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吗?——如果是你,你会跳吗?”

——“我不知道。如果是我,可能会与它们战斗到死亡。”她的回答,声音冷清而有力。

“哈,你一向喜欢用最直接的手段解决问题。”洗月笑了笑,继续说道,“我从最高的地方一跃而下,落下的地方还是山麓,还是有恐兽的躯体血肉横飞,尽管血都将树与草染红了,它们还是能很快地重生,然后开始追逐。”

“从始至终,只有这一个地方,只有那一群恐兽,循环往复。山的那一边还是山,我就一直在逃。那么,这个梦是为什么呢?”他说完,歪了歪头,好像在问他自己。

3.前因。

月如一汪玉水,没有虫鸣,也没有夜风。小野做着梦将头投入沙坑中,时不时发出低低的嘟囔。将神门外的沙丘凉爽而干净,也不大有人迹,他们能在这里入睡,是强烈要求过雷将神后才取得的特殊待遇。宽阔而荒芜的地方,最适合延伸思绪,更适合不喜欢过早睡觉的猫科动物。

夜晴洗月双手撑住身后的地,仰着身坐在沙堆上,他看着月,不由地想起来好久之前自己也是这样。只不过彼时饿得前心贴后背,连上天去吃一口鱼饼的心思都有。冷不妨地,身后传来芦芦冰流的声音。

“明天牛副将就能送你回白辰国。金沙那边的事,由我与将神商量,会处理的。”

他扭过头,她将冰矛插在沙子里,走过来坐在他的身边。洗月笑了,他碧绿的眼中却没有笑意,“怎么连你也要用这幅口吻与我说话,难道说——你也很期待我继续当守印人?”

冰流皱起眉:“可你本来就是守印人。”

隔日的云突然遮住月亮,他下意识地抬手拨拂,驼云岿然不动之后,洗月才明白自己这么做是无济于事的。他对上她湛蓝色的眼睛,里面如冰湖初结,什么波纹也没有。不过越是一片平稳的地方,洗月越是擅长拣出能让其顿起波澜的石子。

“我不想当守印人,哥哥想当,他们为什么不让他当呢?”洗月顿了顿,看着她,“你累吗?芦芦冰流,即将挑起青水盟大梁的皇女。我还有哥哥,他可以继承白辰国的王位,你有能代替你的人吗?”

“……。”回应他的是冰流的沉默。

洗月没有管她的反应,接着说道:“你会告诉我守护帝印是家族的责任,与其去逃避不如直面它的压力。你还会采你很喜欢的野荨麻编成小人,一个是你一个是我,最后一个是小野。你会在小野冲动时拦住他,没有你的阻拦他会干很多蠢事。你也会告诉他去将神门而已,不用害怕。那么你呢,芦芦冰流?你自己呢?”

4.

雨是不是还在滂沱已经不重要了,因为芦芦冰流的触觉在渐渐地失去。夜晴洗月的梦讲述到结尾,她也没有答上来这个为什么。恐兽,山巅坠落,重复前迫的危机,诡异的循环,它们究竟象征着什么?

“我太怯懦,我太狡猾,我告诉自己我不能登上巅峰,身为王嗣我会毁了白辰国。我连保护自己都做不到,只能在危险来临时向暂时的避难所奔跑。因为我太怕了,我怕我不能胜任帝印的守护者,我怕我迈不过重重生死关,我怕我没有你那么坚决。——”他深吸一口气,接着说,“所以啊,其实很早以前我就应该知道的。那个奇怪的梦,告诉我自己本来就不应该被冠以白辰王族的名姓。”

夜晴洗月撇开了湿漉漉的苇草,抬起头看着她。芦芦冰流沉默,她已经不知道应该怎样回答、用什么回答了。她的天地在退缩:洗月究竟要说什么,他怎么了。而与此同时,奇怪的声调还在继续陈述。

“想要做好一个国家的王,只拥有很强硬的手段还不够,还得会欺骗自己。你知道吗,什么样的谎言连自己也会信?”洗月站起身,与冰流平视。

不知道,不想知道。
冰流如鲠在喉,讲不出话。

她对上他有些戏意的脸,才发现他的表情都是自己妄想的,因为太不分明。刚才蹲下时,理所当然地,她认为是视角缘故。可当他站起来,冰流也看不真切。雨好像停了,也好像没有停,视线中的其他也模模糊糊。近距离下,虽然声音秉承着白辰国王子一贯的没有正型,可是他的的确确地面目不清。

“说谎是艺术,更是必不可少的手段。用每时每刻提醒自己,自己的形象与命运应该是怎样的。当你自己也相信这是真的,就没有人能撼动它了。尽管我告诉过自己,我能守护好帝印,我也能像你那样带领白辰国走向强盛,可在那个梦中,我仍然不顾一切地奔逃。你的确是一个出类拔萃的女王,尤其是这方面,我自认为已经没有比过你的机会了,就算成是最后一场恶作剧。怎么样?”

他走近,与冰流的身形只有一个呼吸相隔。咫尺之距,她看不清他的眼睛,往日的湖绿已经没有了。她的耳畔只剩话尾送出的音气,还能证明话语的确出自他口。

“实在不忍心戳穿你啊,芦芦冰流——自以为是到,宁愿用千百句言之凿凿的定论告诉自己,夜晴洗月还活着。”

5.续前因。

“你很累吧。”夜晴洗月看着她。

芦芦冰流没有像往常对待他的那些蠢话一样投以白眼或者是“无聊”的字眼,而是沉默。被遮蔽一些时候,月光重新明朗起来,他却兀地有了倦意。

“你一定很累,比我这个守印人还累。”他翻过身,卧下了,“如果能听你亲口承认就好了。”

她没有再搭腔,静静地盘膝坐卧。却在心里想,下一次见面就告诉你。

6.

随着他话音落地的,还有积蓄了整整一个钟头的雷的翩跹,闪耀的光,锐利的轰鸣。夜鸦原本在荒野中栖息着自己的枯木,却被声声为刃的刀剖开幻洲,它们惊啼,为雷声的后续铺下一层碎垫。

——梦醒。

芦芦冰流摇摇晃晃地站起来,虽然青水国的事务还算沉重,能藉作借口,可自己在这里睡去的行为实在是太有违帝王相举。怀中的东西早就掉出来了,是一把野荨麻,本来一进来就应该摆好的,此刻被湿气濡得有些软。这里是墓园,白辰国夜晴洗月王子的,特意从白辰国迁回来的,他一个人的墓园。

和梦中的情景差不太多,天是沉的。唯一的不同就是雨还在积蓄的过程中,可能在等着与她一起放声。

石碑的颜色已经变了几变,和一开始的不尽相同。刻上去的生卒年月已经看不清了,凹去的痕迹中长出地衣,风刮上去,也没有她第一次来时听得那么锐利。

在将神门没有顾及到的地方,黑峰用所有的王将押上这一次的围堵。可是得到的,却是他已经将有关帝印的记忆转移。所以在挫败之下他们轻而易举地将他了结在将神赶来之前。提出要埋葬在青水国是他的遗愿,写在工工整整的遗书中,好像他已经料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。

“如果我出了意外,请将我葬在青水国,带着野荨麻来看我。”他是因为她才喜欢野荨麻的,因为它表达着残酷,对生命痛彻心扉的领悟。像他们都要行走的路,像他们的有始无终,像下一次见面,也没有说出口的,“你是对的。”

她伸出手,将这一小束野荨麻放在石碑的底部。就算在梦中,他也一如既往地喜欢戳她的痛处。最后一个也是……很失败的恶作剧。

很恶劣了。芦芦冰流想。因为知道自己对他毫不设防,所以才屡次将生命的毁灭与无常如此生动地描述么?继位时间不算长,她已近竭尽全力。身为青水盟第一个执掌大权的女性,考虑周全使她甚至不敢落一滴眼泪。就算步步为国,招招断路,在此刻的墓域中,也被剥离得什么都不剩下了。

——却还有他的话,悠悠荡荡夹杂着笑意,好像仍然近在耳边。

“我没有说错吧?你也有如此仓皇的时候啊。”

——————END——————

私设补充:
1.洗月死了,冰流却要扛着青水盟大梁。这一天是清明,没人来叫她是因为她自己遣散了下属。
2.时间线大概在很久之后,主角年龄差不多在25+。
3.野荨麻的花语是,残酷。

后记:
听我解释,真的不是刀子精心性作崇。要怪只怪……临近清明,而我却要为了学业活得昏天黑地。怨念颇多之下有了这一篇东西,在尝试打开方式相对之后也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(吧……?)

不要问我为什么两篇都是洗月扑街,我是流吹,好吗。虐冰流会得到快感,这种快感是虐谁都得不到的,好吗。好吧,对不起,下次不犯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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